闻言年轻男人骂骂咧咧地关上了车窗,接着一脚踩上油门给陈建和留下了一个冒着尾气的车屁股。

        太阳穴上的血管一蹦一蹦地突突直跳,陈建和一想到刚才父亲陈以文落在他身上的冰冷眼神,他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下脑袋似的。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了嘴唇上,陈建和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汗液是咸的,和眼泪一个味道。

        他走不动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打了电话让自己唯一的朋友菜头过来接他。

        菜头是骑着一辆破旧的二手机车过来的。他头上没有戴安全帽,身上的白色衬衫随风鼓涨飘扬,像一只无拘无束的青春之鸟停靠在了陈建和身边。他眯着眼睛朝躲在树荫底下的陈建和笑了一下,脸上落满了金色的阳光,整个人看上去潇洒又不羁,“阿和你看起来好衰哦。快上来吧!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兜风。”

        “我没有想要去的地方。”陈建和跨坐上菜头的机车后座,没所谓地说道,“随便去哪里都行,你随便开吧。”

        菜头启动机车,大声喊道,“那我就往世界的尽头开了哦!”

        台北的马路纵横交错,碾在马路上的机车被菜头开得像是要飞起来一样,沿途的公园、教堂、广场、百货大楼等等建筑物一一掠过眼底,快得像是电影里出现的特定景象似的。脸上的汗水被迎面而来的热风吹干掉的时候陈建和突然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X他妈的!”

        听见陈建和的骂声后菜头大声笑起来,跟着骂道,“X他妈的!干!阿和,不开心的话就骂出来吧!都骂出来就痛快了!”

        陈建和便又扯着嗓子骂了几句,一直骂到出现轻微的耳鸣症状才停下来。

        菜头等陈建和骂累了之后笑着问他,“阿和,你现在有变得开心一点了吗?现在想不想要干翻这个世界?”

        陈建和不想干翻这个世界,也没有能力干翻这个世界。他对这个世界不讨厌也不热爱,当然也谈不上在意。他从小到大在意的只有他的父亲陈以文,可惜他的父亲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他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许愿父亲能够把对哥哥的爱分一点给他,他不贪心,只要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可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愿望,他拼了命也没法将之从痴心的妄想变成真正的现实。

        见陈建和不应声,菜头接着问他,“你爸又怎么你了?”菜头在国小一年级的时候就认识了陈建和,因此对他家里的情况一清二楚。虽然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这句俗话并不能适用到陈建和的父亲陈以文身上。陈建和的父亲很不喜欢陈建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讨厌他,这件事明显到只要见过一次陈建和和他的父亲站在一起的场景就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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