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这么回答时,詹妮娅认为自己已经听够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咖啡杯推到桌子的角落里。
“我要走了。”她站起来冷冷地说,“你要是想找人玩这种把戏,我建议你换个地方。因为如果你再来骚扰我,或者我看见你骚扰别人,我马上就会叫警察过来。”
周温行摆出了不在意的样子。詹妮娅尽量抓住机会不明显地观察他,分析他脸部的细微动态里是否暴露了色厉内荏的成分。作为一个骗子,或许还是一个人口拐卖犯,他的胆子可真不小。她实在瞧不出他有紧张的意思。于是她转身作势要走开,耳朵却仔细地听着身后的动静,以防那个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人抓住花瓶或叉子,一下砸在她的脑袋上。
——在迪布瓦特工还非常年轻的时候,也就是说,她还在念小学的时候,詹妮娅遇到了一位新来的语文教师。他看着很年轻,待学生们非常亲切。但詹妮娅总是觉得他有些奇怪。她说不上问题在哪儿,因为它过于细碎与轻微。那老师总是快速游移的视线,他在微笑时频繁抽动的拇指,他和学生说话时刻意拉慢的、好像在品味什么似的语调……那一切都叫詹妮娅感到蹊跷。她忍不住一直观察他,而随着她观察的时间越长,那老师也同样越注意到她。他开始有所区别地对待她和别的学生,在课上盯着她看,或者在课间和她说话。直到有一天放学时,詹妮娅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课本,哪怕她翻遍了教室的每个角落。那时他进来了,问詹妮娅怎么回事。
我找不到数学课本。詹妮娅说。
那个男人说他愿意帮詹妮娅找。他说他愿意帮詹妮娅做任何事。只要詹妮娅和他“好好的”。因为他很喜欢詹妮娅,而他知道詹妮娅也喜欢他。她总是盯着他看,比别的学生看得都久。她肯定是迷恋他有一段时间了,而只要他们两个都“好好的”,不要叫那些无关的人来打扰,他们就都能非常的快乐。詹妮娅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表示同意。只要科莱因老师帮她找到她的课本,当然他们都会“好好的”——但是首先,她必须找到她的课本,否则她妈妈可不会让他们“好好的”。
也许你把它落在办公室了,她的语文老师这么对詹妮娅说,我们一起去找找好吗?
但是詹妮娅不愿意去。她天真地歪着脑袋,说她更喜欢在这儿等。办公室可能会被别的老师看见,那样她稀里糊涂丢了课本的事也许会传到数学老师耳朵里。她的数学本来就不够好了,不想再招老师的讨厌。所以她请求科莱因老师代替她去找回课本,因为他是她知道的最好的老师。而等最好的老师一出门,詹妮娅连书包也不拿,就这么一路飞奔出校门。她找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借手机,给她妈妈打了电话。
在伦尼·科莱因被确认为三起儿童谋杀案的凶手,并因此被判处终身监禁以前,这件事还有许多别的波折。俞庆殊不愿意跟詹妮娅谈起那些调查和审判的细节,但是詹妮娅还是设法知道了不少。她知道在警察从克莱因家搜出三枚属于不同儿童的牙齿以前,她最好的语文老师坚持声称自己和詹妮娅是恋人关系,是她一直以来在向他表示好感。
既然这杂种已经有一辈子的牢饭要吃,詹妮娅其实并不在乎他说了些什么。科莱因扬言出狱后要来找她,那也随他去说。因为她比他更年轻更聪明,那就意味着当她越来越年长,越来越有能力时,那个杂种就会越来越衰老和无力。她不会忌惮这种言语的威胁,有一次当她和她老哥吵架时,她甚至故意承认科莱因跟她交往过。那当然不是很聪明,她老哥简直抓狂了。而且当她后来的两个男朋友真的出了点问题时,他总是把这件事一并拿出来发作。那完全是歇斯底里。她老哥要是有办法闯进监狱,兴许会当场对着科莱因的裤裆开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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