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体会不到。”加菲说,“自然并非寂静,只是细微难觉。当我还跟母体为一时,我能听见藓类生长、矿石累积,它们永远随时间而动,温度变化时每一样事物也有所不同。还有地下,啊,地下深处总是热闹非凡。在那里流动的岩石与底层摩擦,比你记忆里的任何瀑布与洪流都宏亮。但是在这儿,这些雾、花、水……它们存在,可又多么安静,就像一切声音都来源于我们自己。这地方适合喜爱孤独的人。”

        罗彬瀚咕哝了几声。他也不喜欢这个话题。那歌声叫他心灰意懒,对万事皆感漠然。有时他甚至想就这么坐进水流里,哪里也不去,什么都不想。梨海市和寂静号都遥远如他的臆想,而真实的仅有歌声、流水与莲花。

        他闷闷地走着,目光涣散无神,耳朵也听而不闻,直到加菲说:“那是什么?”

        罗彬瀚被它呼唤了好几次,总算无精打采地看向前方。他看见又一道从天而降的帷幕垂落在水流前。轻薄如蝉翼,灿亮如星露,同时从幕后又透出某种接近猩红的晦暗。

        他瞪着那帷幕,戳戳背后的阿萨巴姆。这时他上下牙床间彼此挤压的力道已消失了,于是他张口对阿萨巴姆说:“我们又走回来了?”

        “这是第二道。”阿萨巴姆说。

        第二道。罗彬瀚想起来了。加菲的倒霉故事里的三道帷幕:第一道是孤独;第二道是恐怖。现在阿萨巴姆说这是第二道,她显然也知道加菲的故事。

        “恐怖。”他重复道,“能有多恐怖?啥玩意儿恐怖?”

        “这和你无关。”阿萨巴姆说。

        罗彬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简直钦佩极了。这句话里简直蕴藏着深刻的生活真理,指导人们如何远离烦恼、心意自在。他又一次气冲冲地走向帷幕。当他的手指碰上帷幕时感到冰寒刺骨,犹如置身冰雪世界,那跟随在岸上的歌声也随之消失。罗彬瀚不让自己有思考的时间,他揪住帷幕的下摆,把它猛烈地朝空中一扬。

        雾气在帷幕彼方消失无踪。他看到帷幕后方露出一片猩红的天空,金色、橙色与青色的光在猩红表面翻涌,犹如一片无边无际的火焰湖。厚重的乌云与雄峨的山脉都漆黑如铁,像铺天盖地的巨大牢笼。在两侧的山脉中间,河水如巨蟒般蜿蜒流淌,色泽浊黄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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