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弯腰,从手臂的装置中取出小铲,迟缓地挖着莱昂墓前的湿土。约挖到有两个手掌长的深度时,铲下发出了铿锵的声音,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他拨开上方的浮土,埋在下方的物事逐渐露出了原形——那是一个精致的长方形金属盒。老圣皇打开盒盖,取出盒子里的古老芯片,随后又将空盒埋了起来。

        他将芯片放好,疲累地坐在两个人的墓前。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他将一只手搭在莱昂的墓碑上,干涸而苍老的手掌依然带有灼热不输赤子的温度。他凝视着铭刻在墓碑内的肖像,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不会突然出现怪我刨坟吧?这儿没人陪还真有点可怕……本来我不应该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这也要怪你——谁叫你非要告诉后代让他们给我编入你的情感啊?这下可好了,透过这些乱码七糟的情感,我也变成了你这样的怪胎。”

        “只不过相比你给我制造的小麻烦,还有一些事情更加棘手。”说到这里,圣皇表情变得十分严肃,甚至还流露出一些恐惧:“直至现在,我还是没能将破碎的那部分记忆拼凑完整。意识被移植到人造体的后果比想象的还要严重,我的部分记忆还是很混乱,怕是不可逆的过程。”他轻轻落拳,击在另一侧卓德的墓碑上,苦笑着说:“为什么不多留给我一些提示……或者是……我已经记不清楚哪些是提示了……”

        当这幅躯体消亡后,他的意识会被自然三相体散发的基因信号所吸引,回归于真身,然后在那个脆弱的肉体内等待着新的人造躯壳被培育出来。他不知道第二世的他会忘记什么。如果运气好些,也许不会忘记最重要的事情。可如果下一世、下下世也不能相遇的话,他的记忆将会变的越来越不完整,迟早有一天,他会忘记全部——忘记他的追寻,他的目的,他存在于此的理由。

        “但就算这样,在未知的某一世里……我们还是相遇了。”恒星渐沉,日光石一颗颗亮起,像落入林中的繁星,映入了垂暮的老者眸中。

        “因为我在这里,这就是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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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皇下葬的那一日,无风无雨,天气明媚,甚至有点闷热。他的棺木安静地摆放在教堂广场的中央,由教皇主礼,宣读祷词。阳光洒在枢机主教与圣徒的衣袍上,为他们渲染了一层暖色调的光晕。

        和登基典礼不同的是,这一日,没有海琳娜,没有泽拉斯,也没有绯莱恩。

        家普列星浮空基地的某个实验室内,一名戴着眼镜的老者正默默看着屏幕中的直播。他没有开启声音,空气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的嗡鸣。除去屏幕,整个房间再无其他光源。画面内的日光将他有些佝偻的背影剪得过分瘦削,老人一动不动,像是随时会湮灭在这片耀眼的光芒中。

        他的手上捧着一本神典——不是福音,不是圣咏,而是默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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