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鹄回府时已是上灯时分,在门房的冰轮旁站了许久。北京溽夏亦渥热,严世蕃素来最厌恶男人身上的暑气近他,便是严鹄这个亲生养大的儿子也得叫冰气和香烟透洗一回才敢进门。

        他跪在下首,将今日皇帝见过的人、内阁里议论的折子、城中露头的宝物都竹筒倒豆子似地禀了一回,严世蕃散散漫漫地偶尔一睨他——十六七岁的男孩正是抽条的时候,容貌不大像他,那么或许是像了那个从没被严世蕃追究过是谁的爹。

        严鹄被他这一会儿一眼看得心里打鼓,又顿首逢迎他道:“孩儿处事青涩,若有不足之处,还请父亲教诲。今儿在外受了一方罗小华的新墨,若父亲有兴致——”他的话没说完。

        “你过来。”严世蕃冷不丁开口,待儿子近了身前,复问,“你多大了?”

        严鹄将脸颊靠着严世蕃纤细的手背,像狗一样蹭了蹭,答话说入了秋就有十八岁。

        “喔。”严世蕃似无意般抽回被他磨蹭的手,随手拣起香案上的绿檀篦子,心不在焉地给严鹄梳了梳头发,良久后忽然讲,“是大孩子了,我同你一样大时,已经有了你。”

        他接下去说:“东厢房里住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严鹄听他声气极温和舒徐,兼父子间十余年来从没有这样梳发抚子的温情片刻,心里早是一万个服帖眷恋,有一说一地答复:“仿佛是药王谷的医女,府中人说,您很看重她。”

        严世蕃看他恭谨乖顺,心中也不无星点的喜爱,略低低头在他额头一吻,笑眯眯道:“不错,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药王谷的人,除她之外。”

        “那孩儿去给药王谷些教训?”严鹄脱口而出,严世蕃的动作停下,细密的梳齿挨着严鹄的耳廓,未置可否,严鹄忖了忖他先时之语,又试探道,“还是,孩儿把药王谷的人都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