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回了房不过片刻,主院便有侍从前来,说夫人要见一见他。

        杨佩忐忑不安地应下,他与杨玦虽是同族,可此前并未有什么交往,毕竟他出生时杨玦已离了江南的族地。流言中骂他离经叛道、与人淫奔抹黑族中颜面者有之;赞赏他无双才学,惋惜他被双性的身份拖累了仕途者亦有之。

        杨玦倒与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杨侍郎判若两人。他之前在床上躺了三年,纵然这些日子柳倾连费着心思给他进补,杨玦面上依旧还是少了几分血色。

        他精神倒是看上去挺足。杨玦双腿交叠坐在桌前,见杨佩进来,立时眉飞色舞地招呼他坐下,又为他倒了杯热茶。

        杨佩受宠若惊,也不管那茶水滚烫一气儿饮下,烫得他想伸舌头出来哈气,却又嫌这般动作实在太不雅观,忍得眼睛里都泛起两层泪花。

        他初入口时,因水太烫未尝出什么味道,待后味回上来,方觉出不对来。不知杨玦给茶水里加了什么东西,那茶水已苦得尝不出茶叶的味道。

        杨玦见坐在对面的乖巧小公子脸上异彩纷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笑得几乎跌进椅子里去。他啪地一声展开腰间折扇,遮住过于放肆的笑声,只露出一双弯弯的桃花眼:“我嫌日日里尽喝些苦药,所以兑了茶水进去,你一来我却忘记了,给你添茶时方想起来,谁想到你那样急!”

        他将一枚饴糖放进杨佩掌心里:“我记得你是六叔的三子,在族中排二十九,喊二十九太麻烦了,就喊你小九可好?”

        杨佩此时也顾不得礼数,连忙剥开糖衣含在嘴里,方略微冲淡了些苦意。他是柳倾连娶的填房,从前杨玦昏迷,他尚担得起一声夫人,然而杨玦既然醒了,这夫人的名号自然回到了杨玦身上。

        杨佩垂眸思索,杨玦心思缜密,如何能做出这般疏忽之事来,分明是故意要他好看,再加之方才称呼他时,故意绕开他与柳倾连的关系,只以同族排辈称呼,怕是不想与他善终。

        可他却忘了,杨玦于朝堂中摸爬滚打数十载,端是最会察颜观色,一见他动静便将他心里想什么窥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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