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驻声音还是平静,“你坐后方,若出意外,我难以顾及。”

        肯理会我,应当是没有生气吧?十三品了品,稍稍放心,哪敢再犟,麻利翻下来换坐到前方。手指方一握缰,座下大鸟便长鸣一声,双翅一振霎时腾空,十三猝不及防往后一仰,幸而后方迟驻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才不至于天亮后要到崖下收尸。

        十三长吐口气,先谢迟驻救命之恩,再抚抚座雕颈羽,小声抱怨它怎的突然起兴,吓死个人。

        长空夜风卷雪,呼啸灌入衣衫缝隙,一视同仁地凌虐裸露在外的所有皮肉。十三如同被扇了一路耳光,自鸟背跃下时整张脸通红,好在自峰顶走直线路程大大缩减,真气尚可御寒,不然真要在心上人面前涕泗横流,他真可以明日出山躲半年再回。

        反倒是迟驻有人在前遮挡,稍稍低头就能避去寒风,自身能为又足够高强,一路飞来竟无大碍,只是面皮因失算绷得死紧,不知在跟谁较劲。

        十三指挥着唯一健全之人将鸟栓好,喂了一半干鱼,才领他往林子深处走。山雪才下不久,尚不足以将红叶尽数覆盖,两人踏在叶堆之上,走得无声无息,应未惊起任何沉睡的魂灵。十三显然走惯这条路,迈步时毫无迟疑,迟驻却因满目红枫色艳,让他想起另一种厌恶却及熟悉的东西,久违地感觉胸中憋闷,隐隐欲呕,只将视线定在眼前人颈间同色红巾上,再顺着那截飞扬布料挪动,最终停在他后脑。

        “这里。”十三驻步仰头,自怀中取出保存一路,尚有胸膛余热的木牌递予他,道:“迟哥,劳你将它挂在稍粗那根枝桠,‘山色’身侧。”

        迟驻自无不应,接过木牌依言点足跃起,借微薄天光半看半摸分辨出“山色”二字,便将展开红绳,将木牌系与其侧,拇指擦蹭而过,分辨出那牌子上雕的字眼,依稀是“林馆”的形状。

        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迟驻轻巧落到十三身畔,道:“郭外山色暝,主人林馆秋。”

        十三唇角一弯,仿佛十分高兴:“你竟知晓这首诗,林馆总说……”话到一半忽又转低,支吾几句,硬是转了个话头:“林馆是山色的搭档,因山色去岁身亡,才派来与我共事。”

        “君虽在青琐,身不忘沧州。”迟驻开口截断,淡淡念出最后一联,道:“为何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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