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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喃喃低语,凑上前,把他眼睛里流下的水一点一点都吃进嘴巴里去,神态那么淫荡,那么动人,像一条世界上最可爱的流浪狗。

        胡亥自小是个没受过爱的皇子,因此从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一双臂弯宽和地向他张开,他不知所措,只想要去爱他,慌乱得把全身的刺都抖落出来,往那个人柔软的皮肉里扎。如何爱呢,爱他只好狠狠要他,反正父皇就是这样对每一个皇子的生母说爱。胡亥幼时在帐子里午睡?,某日被细软啜泣惊醒,竹编的枕席压在皮肤上有丝丝凉意,睁眼看见母妃的柔颈被一双手掐出深刻的红痕,骨肉镣铐如此浓艳,钤在幼童心上犹如刺青。

        她的面孔像凤凰一样美,纤长睫毛弯若残月,眼泪晶莹,就这样一颗一颗落下来,眼珠里的光是残阳折射出的,同样一点一点暗下去,犹如一种眼泪落完了就要死去的隐喻。而父皇傲慢的,威仪的,金刀大马地坐在那里,轮廓背影尤然可怖,高大得足以掩盖整座宫室的光明。咸涩水液打湿了他的手指尖,皇帝不以为然,随手在她的发丝里揩净了。

        君无戏言,父皇总不会错的,那么他一定是爱母妃,那么爱一定是这样的方法。

        父皇最终也被爱杀死——其实爱之死不吝是另一种永生。胡亥仓促登基,扶苏的血凝在父皇的配剑上,红得很漂亮,朝堂上没有人把他当帝王,直到赵高将那把剑悬在身后的壁挂上。

        臣子栗栗危惧,胡亥看了,觉得无聊,他知道自己命里当不成好皇帝,他们也知道,为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封口,太悲哀也太无趣。他站在那,机械地往圣旨上盖印,像个任人摆弄的娃娃。胡亥想,最差的境地不过如此,可如果自己真是个娃娃就好了,至少有人愿意把他抱在怀里。然,老师赵高平生最讨厌娃娃。

        中书府令把他潦草塞进那身刚刚从尸身上剥下来的朝服里,孙朔的鬼在袖子里殷切地望着他,铜权衡发着烫,一明一暗仿佛扑闪着睫毛,想要亲自为他整装。他是胡亥第一次尝试去爱的人,孙朔临死前吻净他染血的指尖,颤声谢恩,公子此举使他在巨大的幸福里溺亡,是极端深爱的一种。谢公子厚爱,谢公子恩赏,愿公子福寿安康。

        那身衣固然宽了,却远没有夜晚看起来那么可怖。原来爱一个人会把自己膨胀得如此面目全非。他木然套上父皇的衣裳如穿进他曾经腐朽皮囊,血腥萦绕鼻尖,呼吸渐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几乎生出自己也开始腐烂的错觉。胡亥浑身颤抖,闭眼,见到黑暗中一束幽微光芒逆着打过来,描摹父皇雄伟的肩,粗硬的手,与此同时咽喉上的动脉被缓缓摩挲,觉出刀茧硬厚,手尚有温。那夜皇帝掐断妃子的脖颈,身形庞大得如一头狮子,在胡亥的臆想中,父亲、皇位、还有那种爱,已经成了遥不可及危惧触碰的东西。

        “啊…呃啊——!”

        又是一记深入,生带动死,而肉体牵动灵魂,铃音袅荡,震动身心,血肉顷刻麻痹。他指节猛烈痉挛,每次和胡亥上床有如体验了一把旧社会的电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医生向来最珍爱他那双手,可此刻一个大夫却连自己家的床单都抓不紧,胡亥的爱在折磨他,胡亥的人更在折磨他,就连医生对胡亥保有的那份情感,更使他心甘情愿地被架上这把电椅。医生哀鸣出声,大腿内侧抽搐不已,泪水流遍枕席亦有晶莹纯澈之意,言出唇齿痛入骨髓,连接的地方湿得一塌糊涂。他爱他爱得过头,满满情意直溢出来,混浊水液成股流下,在褶皱间曲折流动,宛如江河。医生含着他,抱着他,让他从自己的身上去看这个世界,山水横折,世界的滋味是甜美的。臀间积了一汪湿痕,热气蒸腾,脚趾都是红的,微微蜷曲,粉红皮肤蒙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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