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小卖部的阿姨看见他胸口上的工作证,肃然起敬,说什么都要再送他一瓶。
“阿姨,使不得使不得!”
医生连红包都不拿,哪里受过这种便宜,慌乱得要夺路而逃。
老板娘浅笑,单手把人后领子薅住,夸他这样那样的好,救死扶伤——沉重的四个字猝不及防砸到心里,一瞬冷汗侵体,从日光盛极的正午被拽入晦暗回忆。医生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每时每刻都被红灯警报裹挟着向前行,从鬼门关阎王殿吊着胆子过,拽着该死不该死的鬼魂逆行独木桥,红色的太阳一言不发地照在他的身上,其下是忘川混浊波浪,不敢犹豫不敢停,一旦回头就再也走不了。直至红尘烟火拂眉眼,无影灯森然照着猩红指缝,才惊觉身在人间,手套里的关节被汗水泡得泛白肿胀,犹如持久地牵握着一只无形的手,手术室的红灯终于暗下去。
深夜下班,医生洗了脸出来,见胡亥仍旧保持着那个十年如一日的小学鸡姿势等他回家,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的立柱上,抬眸看鸿鸣霸凌麻雀,侧脸美如玉,银熠熠的头发一丝丝从两边垂下来,腰背腿的肌肉绷成紧紧的一条线,仿若一道朱红锋芒,将千头万绪一刀斩断,此时心亦在人间了。
“回去吗?”
胡亥在他旁边坐下,也不嫌埋汰,反正这件衣裳外头的褂子也不属于他们姓赢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不仔细听几乎不知道说什么,但医生对他总是很专注的。日光底下明晃晃地看不清脸,疏碎头发飘着荡着,言语相合,若有微风,心生凉爽,只见小公子轻柔地含住吸管,双唇抿在一起,薄而红艳,医生心里一动,好似不用来亲吻都对不起他的口齿生得这样美。
“还不行。”
嘴唇冻得发红,而压缩气泡刺辣辣地在口腔里乱烧,医生含着一口汽水,感受荔枝香精味直冲天灵,连日来精神紧绷,甚至没有好好吃饭,喝汽水更是想都别想。苦痛到巅峰后再快乐到极致,大脑疯狂分泌多巴胺,他几乎有点飘飘然,眼前闪过走马灯,三月红,糯米糍,妃子笑,白糖罂,轮流搔着他心底的痒。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天夜里,模糊画质极限2G信号下小少爷惊鸿一瞥的白肩膀。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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