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没有喝退他,自顾自地看案上的朝务。

        公事谈完了,两人就无话可说了。

        曹丕低着头,盯着地面,发现案腿已经有磨损,上面刻的祥云纹被磨掉一半。地毯是虎皮的。他继续观察,突然发现曹操没穿鞋履。大概沐浴后只穿了一件单衣准备睡了,但又处理起朝务。

        那双瘦削的裸足踩在毛毯上,因久不见日光而十分苍白,隐隐能看见青蓝色的血管。向看上是突出的踝骨,小腿笔直线条流畅,再向上……看不见了,被衣袍所遮。

        屋内炉火正暖,他却傻傻地想,父亲冷么?

        他说:“父亲,儿臣给您捂捂足吧。”

        曹操抬眼,微微诧异。曹丕方才在那边不吭声也不退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要表孝心呐。想来是几日前被狠批过,心中惶恐。他轻飘飘地说:“好啊。”又想,屋中温暖如春,捂什么呢?太笨拙了,还不如给他找鞋子。

        他重新收回目光,处理起朝务。

        曹丕跪爬过去,怀里揣着父亲的裸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在晚宴上喝多了酒,又被暖洋洋的炉火熏着,原本的聪明脑袋变得好迟钝,也不谨慎了,也不恭敬了,有胆子直愣愣地看父亲。

        曹操看着折奏,一旁烛火明亮,高挺的鼻梁落下恰到好处的阴影,连薄唇也显得立体,让人想吻上去,看看唇肉是否算温厚。烛光那么暖,然而曹操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是久居高位堆积出的威严,像一块捂不化的冰。

        分明是这样近的距离,曹丕却觉得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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