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像是思考了许久,缓缓开口道:“我原觉得寒门学子与我的莲儿般配些,可这些日子我左思右想,实在觉得不妥,寒门要撑起来总得靠着你的娘家,只是等我走了,谢家还有谁愿为我的莲儿撑腰?”

        “外祖母……”

        谢母拍了拍她的手,叹道:“外祖母自己心里有数。若是……若是太子殿下不认这门亲事也好,之前提亲的河西陈家倒也可以。”

        她并不知白楚莲与赵晟璟之间的相处,依着如今的情形来看,天家当是不愿意认这门亲,她一大把年纪了,并不觉得嫁入天家是什么好事,不如稳妥嫁了,本觉得陈家长子年纪大又曾娶过妻不配她的莲儿,可细细想来,这样的门第反比寒门贵子更适合白楚莲,一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总好过一点一点自己支撑起来。

        她若走了,谢从安一个大男子对自己的子女尚且如如,又能对自己的外甥女考虑多周到?谢谭虽有誓言,可她老人家什么世面没见过,就算那是她的孙子,她也得说男子的誓言比草贱,便是谢家再重承诺也不能全信。

        “楚莲都听外祖母的。”白楚莲红着眼睛,等谢母睡着了才慢慢起身去隔壁的厢房。

        初春的夜风似剪刀,刮在脸上刺骨冰寒,白楚莲望着前方的茫茫夜色,难得心生迷茫。

        她是个极为矛盾之人,对他人的情感敏感,于自身却格外冷情,白术曾经说过她没有心,将来必能成为最好的巫师。她有记忆以来最伤心的那一次便是谢从婉之死,即便是丧母之痛她也未曾落泪,只是在心中发誓要为母报仇。后来,她学会了用眼泪来伪装自己,身体仿佛有了本能一般在该落泪的情境之中自然而然地便会落泪,就像方才对着谢母。待到现在她泪水全干,她才发现或许她还是有那么一点七情六欲的,谢从婉与谢母都在她素来平静的心境上滴下了点点雨滴,泛起阵阵涟漪。

        “姑娘仔细身体,春夜犹寒。”紫娟拿着披风披在白楚莲的身上。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眼睛已恢复了清明。

        二月二龙抬头,恰是万物迸发生机之时,宫中传出了圣上病重太子监国的消息,而在三月初一的子夜丧钟响彻了整个皇宫,像谢府这样离皇宫较近的世家门第也隐隐听到了动响——皇帝驾崩了,太子即位为新帝。

        外面人声鼎沸,白楚莲的小院始终静悄悄的,仿佛与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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