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薛琅命人将马车赶至醉香楼门口,和苍耳分吃一小碗话梅小排。

        “小姐,你为何非要治那江家小姐的病?”

        薛琅摸出帕子给她擦擦嘴角的油,笑道:“我只问你,她的病可能治得好?”

        “难是难了些,不过小姐愿意就没有治不好的。”苍耳道,“您不是把信物拿到手了么?”

        薛琅把玩着金珠簪,这簪子成色普通,却可作为凭证召来神医空空子。

        “那就好。”她走着神,此时想起上辈子大长公主给江流儿办十五岁生辰宴的情景,满城的芙蓉花在江府堆成烟霞,这贵女生来弱症不足,在无边富贵的锦绣堆中也长成个清冷过客,贺她康健长福的话似过耳凉风,听了就听了全不往心里去的,大长公主杀人盈野,自觉碍着儿女福报,年岁长些后便很有些忌讳,听不得晦气之语,恨不得剥了他人的福寿加在她身上。

        薛琅不爱跟着赵厝出门,只听说了殿下遍请帝京世家,发着高热也还是收拾出个艳光四射的人样去了,哪里预料到苍耳见了江流儿一面,直愣愣说了句“命不过三日”,好死不死入了大长公主的耳里,就引来了杀身之祸呢?

        苍耳家传的玄医一派讲究个缘法,据传她爷爷终年寡语,若开口,必有可救之病患,彼时江流儿全无求生意志,半口气吊着一条命,三魂七魄怕有大半赴了黄泉探路,一日里有大半日是不清醒的,喝了一辈子苦药无论无何再不肯折腾了。江家贵女于玄医一门有缘无份,果真如苍耳所言,三日后香消玉殒,大长公主迁怒于斯,只以为是苍耳一言破了满院芙蓉的祥瑞之相,非要她偿命不可。

        薛琅拖着病体在公主府外长跪不起,长公主戎马半生,说一不二的性子,这又关乎血肉亲情,如何是她跪一跪就能轻松放过的。

        赵厝觉得丢人给她敲昏了拖回去锁起来,等薛琅醒转,苍耳已然没救。

        苍耳贱命一条,死不足惜,除了薛琅收回她尸骨,再无人为她哭一回。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车帘子被撩起,外头站着的赵厝酒气上脸,两坨红晕飞在脸颊,说话也大着舌头,他听见跟着的小厮苍云来报,说是外头有辆赵家的马车,已然停了好一会儿了,还以为是薛琅回去告状,母亲着人来人捉他的。

        “等你呢。”薛琅吃得一嘴油花儿,眼波转向他却是一片真诚,“今日可是我回门的日子,自个儿一个人回夫家算是怎么个事儿,我不在意脸面,婆母却在意后辈小夫妻琴瑟和谐,做戏太假是不是也要被哄下去的?”

        赵厝许是喝了点儿酒,愣了半晌没反驳,见她脚边扔着本书册,伸长手够了出来翻了两页,打着酒嗝道:“谁画的账簿,手艺也太次了了些,一眼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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