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完颜永琏有时也是会遗憾的,遗憾自己若干年前,亲手放过了那个曾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否则,如今不会有这般多的掣肘、纷乱,当然或许不该烦扰的会纠缠更多?

        他曾是父皇最爱的嫡子,何以会变成最恨的一个,或许就像世人说的那样,他缺席了父皇的夺权篡位吧。那年,暴君完颜亮不合时宜、劳民伤财地伐宋,“民皆被困,衣食不给”、“民不堪命,盗贼蜂起”,不愿当兵的契丹人屠杀官吏,出现了毫无必要的军民伤亡,亲眼目睹了那一切的他,如何能不听完颜亮的号令去镇压契丹起义实际却是恩威兼施?他不去那就会有别人去,若是和完颜亮一样残暴以杀止杀,怕只怕徒增更多的暴动和祸乱。

        于是他坚决留在了平定起义的前线,没有及时去响应父皇的密令,若说有无私心?是,他有。那个宁可信其有的“掀天匿地阵”,强国战败则帝星陨落,当时传闻已经败了,大金哪颗是帝星?他那时年纪还轻,还信天命。

        父皇不再等他,在辽阳建立了大定政权,举旗反抗完颜亮的倒行逆施,所幸,后来陨落的帝星是完颜亮……但他来不及为父皇的幸存松一口气,便得到了父皇死生不复相见的决绝之语——便当你这儿子早卒。

        是为了母后吧,因为帮仇人做事,他错过了母后的祭日……早在他十岁那年,好色成性的完颜亮威逼母后入京,母后在距离中都的七十里附近自尽殉节,临死前给父皇留下了绝命遗书,恳求父皇不要因为她的死而悲伤,要“卧薪尝胆”,“修德政,肃纲纪,延揽英雄,务悦民心”,伺机“夺帝位,一怒而安天下。”父皇从此忍辱负重,未曾显露过半点怨恨之情,甚至没有去过一次母后的死身地亲自操办后事、仅是要下人将她就地草草埋葬……正是因为父皇的步步为营,才导致完颜亮对父皇降低戒备……

        “唉,圣上他糊涂了,若非王爷您凡事听从完颜亮,完颜亮又怎会对圣上掉以轻心?”当年,岳离、凌大杰、陈铸都还没有出现为他的拥趸,他身边只有那个叫段炼的左膀右臂辅佐,段炼如是叹惋。是啊,卧薪尝胆的,岂止父皇一个?父皇您为何就不明白?

        许是对母后的深爱和愧疚,使这个对他自幼抱怀期望的父皇,自此便不愿解开对他的心结。他还未及弱冠之龄就已经尝透了百口莫辩,索性将孩子们的名字从“剑”到“附”到“随”到“隐”再到“暮烟”越起就越是吊儿郎当,可是,“圣上”从父皇换成了侄儿的这几十年,他都一直是太多亲人的眼中钉或心中刺。

        今夜风打帅帐,他睡了一半便醒,仿佛还抱着十岁时的枕席,却再也抓不住那个在自己练剑受伤时大惊上前过问“永琏,你没事吧”的父皇,“父王,永琏没关系……”那时父子俩拥有一样的目标,为自尽殉节的乌林答氏报仇雪恨。

        若干年后父皇病重,临终好像忽然想通,将他叫到榻旁询问,可否将错就错,自此辅佐璟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点头,冰释前嫌,欣喜还来不及,父皇说“永琏,是否委屈……”“父皇,儿臣没关系……”

        自己的抉择,自己又怎能后悔?完颜永琏,上天当真公平吗,你无论当儿子、当丈夫、当父亲,都是不称职的!那就请你从一而终地当好一个孤臣吧!

        向来喜王爷所喜、忧王爷所忧的凌大杰,不能完全窥探到王爷的全部心情,所见的全是邓唐内斗而已,给王爷分析了许久的幕后黑手都一无所获,难免也有些纠结和凌乱。不过,他想,是有一点是确定的,那人至今都躲在暗处不敢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