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何时才到‘极致’’?”轩辕九烨继续否决,“单是那场掀天匿地阵,金军也为他牺牲了不少人,他虽抱歉惋惜,仍然不曾为了这些死去的‘战友’去敌对他曾经的家国。南征之时,仆散大人强行将他塞在纥石烈子仁麾下,然而他却做了徐庶、建功立业还不及他家仆崇力和东方文修多。”

        “现在就是极致。东线这经历,看似他毫无建树,实则已脱胎换骨——腊八前夜我从建康撤离,后来才听闻,同一晚他被所有故知孤立,连难得全心信任他的崇力也死在了凤箫吟手里,终于彻彻底底地一无所有。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那之后他性情大变。如今重回西线,他已和离开前的徐庶不同,否则,怎可能参与乱局还劫持了圣上?”

        “师兄的意思是……”他也想起漩涡里那个人的眉眼,酷似那个只攻不守、坚毅决然的林阡。

        “他给自己的缰锁,全已被林阡和凤箫吟刀剑斩落,如今根本对南宋江湖充满憎恨,也完全丢弃了过去的个人志向,很容易就被推动而不再自控。至于什么故土、家国、百姓?他早是个无家无国无立足境地之人,对他而言金宋的家国有何区别?本就没什么区别。所以,给他看我方军民的困顿,他自会触动,必当仁不让。万事开头难,上阵便下不来。”战狼出谋从来神速。

        “也好。可以循序渐进,将他推上战场、从外围向林阡切入,总有一天,他二人会正面遇上。”轩辕九烨终于完全接受,重新看着杯中酒,或许师兄说得对,林陌才是天命所归?是天命埋伏在林阡后面的那一个?

        

        被战狼和轩辕九烨这两个阴谋家彻底料中,初到会宁,八方受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里和东线完全相反,一直是林阡对金军压迫包围。望着金军的满目萧条林陌本来就有些悲悯,又有十三四岁的寻常小兵对他哭求,大人,适才有个林匪将我哥哥生擒去了,我追不上、打不过,您能救他回来吗,那小兵,像极了多年前他在建康看见的崇力:“哥哥病了好多天啦!大夫说要喝鸡汤……家里买不起鸡汤……”

        他虽只是沿途经过,却终究主动上阵救人,然而这一上阵,便注定覆水难收。战狼只是那么悄然而然的轻轻一推,便给了林陌一次看似不起眼的服众战功,并且逼迫他踏上了公然和林阡敌对的战路。

        逼迫?没有,一切都是刚刚好。这是他最理想缺失的时候,这是他最渴求拥趸的时候,从不起眼的当地土匪到真正的抗金联盟,从华一方的大弟子到华一方,所谓的“林匪”,一次比一次大,一个比一个熟悉,他怎可能猜不到曹王府在想什么。先前已经被骗过一次又一次,他怎会看不透战狼的伎俩!可他渐渐发现,原来他是自愿的。

        一味的隐忍、退让有用吗?背负了那样多的冤屈还一声不吭、诸事不问,只想维护着胸中那颗被越削越薄的初心,结果却又换来了什么?!蜀人还是把他视为奸细、淮民还是把他视为仇敌,他就跟曹王一样,越谦恭越被得寸进尺,他不要重蹈覆辙当第二个曹王!于私,他还有养父、母亲、崇力、自己的仇恨要雪、公道要讨,于公,他也不能任由着某些人假借“大义”之名行不义之事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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