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物拖行地面的声响,由远至近,越渐清晰。在双眼适应黑暗之後,他可以透过昏幽的光线,隐约看出在车厢中摇晃的模糊暗影。那道影子b他高了两个头,远较想像中还要巨大。当来者在面前现出全貌时,他不禁屏住呼息,迅速地往後方退了一步。
车厢的另一端,一只近两公尺高的巨大泰迪熊沉默地伫立於黑暗之中。牠的毛皮十分陈旧,不只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身躯也缀满斑斑点点的深褐sEW渍。除了腹部缝着一块蓝绿相间的格子拼布之外,其余部位皆披覆着做工粗劣的棕sE棉布。右臂和右脚各破了两个大洞,露出里层的暗hsE棉花。
往上看去,泰迪熊的鼻口皆以墨黑sE的毛线缝制,左耳残缺不全,双眼是一对暗紫sE的巨大钮扣,h铜sE的毛线穿过中央的孔洞,将两颗满布刮痕的钮扣松垮地固定在凹凸不平的熊脸上。也许是不敌岁月侵蚀,泰迪熊的五官皆不在应有的位置上,透出妖异的戾气,让观者心生畏惧,无法直视。
他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为何穿着如此破旧的布偶装搭上列车,但此时此刻,对方的装扮在他看来无关紧要,他只想知道离开这辆列车的方法,以及自己的身分。如果来者和自己有过面识,也许,他能从对方口中,问出有关自己的资讯……
正yu开口询问,那双钮扣眼珠透出的紫光,却让他反SX地将话语吞回喉中。在黑暗中闪烁的暗芒是如此鬼气森森,让他不禁认为……眼前这只布偶,里头其实没有「人」的存在。巨大的泰迪熊,本身就是活物──活生生的「怪物」。那副布质的庞然身躯越是接近自己,非人的异样气息便越发强烈。在他的想像中,不论是列车,或是巨大的布偶,都是由遗忘、未知和危险三项要素所组成,只是因为各种偶然和必然交融搀和所产生的化学作用,化作不同的型态呈现在他眼前罢了……
巨大的泰迪熊在原地停留了五秒左右,才又迈开步伐,以婴儿学步般的摇晃姿态走近他。每往前一步,发霉泛h的老旧棉花便从右脚上的破洞满溢而出,落在黏腻的地面。他不敢将视线移开对方,深怕自己一转身,这只来路不明的怪物便会凶X大发,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身躯撕成碎片……他的双眼紧盯着泰迪熊,试图从那张歪扭的脸庞判读出生命T应有的情绪,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解析,都无法从那双钮扣眼,以及文风不动的嘴角判读出一丝恶意或敌意,当然,更读不出一丝友好和善意……他知道自己应该开口搭话,试探对方的反应,但他的喉咙却因极度的紧张乾涩沙哑,发不出一个母音。
当泰迪熊走出黑暗,庞大的身躯完全进入日光灯照S的范围之时,他才後知後觉地发现,对方的布质双臂并非空无一物。满是W渍的左掌,紧抓着一根长三十公分,绑着一条墨黑毛线的锈蚀银针。破破烂烂的右掌,则握着一支长一公尺的巨型剪刀,铁灰sE的握把和刃端,皆为深褐sE的锈迹所侵染,让人反SX地升起不吉利的想像……
如此巨大的银针和剪刀,究竟是为谁制作?又是用在何种目的?他一面思索,一面紧盯对方,缓步後退。直到脚跟碰上门边,他才惊觉自己已经退到车厢底部。
该怎麽做?
他该怎麽做……?
不动声sE地移动脚步,跨过门槛,他感觉单薄的衬衫已被汗水彻底浸Sh。寒冷的空间飘来一缕诡谲的热气,将散发着霉味的空气搅得更加混浊。Sh热的感触攀上lU0露的皮肤,让人反SX地想缩起身子、掩住口鼻。为了避开危险,他压下心中的慌乱,试图寻找热度的来源,片刻之後,他才意识到,那GU热气,是眼前怪物的T温,是猎食者逐步b近猎物时,夹杂着亢奋和杀意的温热呼息。意识到这一点,他全身上下的细胞无一不放声尖叫,命令他拔腿逃窜,逃得越远越好。见泰迪熊已经来到三步之前,他终於按捺不住逃跑的冲动,迅速旋身,往来时路奔去。
穿过连结通道,踏进车厢,他惊愕地发现,车厢内部的样貌和他刚苏醒时截然不同,天花板、墙壁,皆被泼洒上大片YAn红血渍,座椅和地板上也散落着破碎的腥红r0U块,彷佛才刚发生过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他对凶手及受害者的身分毫无头绪,在刚醒转的期间,他并未感受到附近有任何一丝活物的气息,再者,如果刚才真发生了一场残酷的杀戮,在隔壁车厢的他怎麽可能没听到一丝声响?
──如果,这些屍块,这些Si亡,是在他踏进车厢的前一刻才凭空诞生……
他身处的境况过於荒唐无稽,无法以常理进行推论,他想说服自己,眼前的光景只是极度错乱之下产生的幻觉,只是紧缠着他不放、尚未消散的恶梦,但鲜血的气味直冲鼻腔,灌入肺部,刺激着他的感官、他的身心,让他无法心安理得,继续耽溺在虚妄的自我安慰当中。
努力咽下涌上喉头的酸意,他一面注意地面的状况,让自己不被闪着血光的各式障碍物绊倒,一面穿过狭长的车厢,头也不回地奋力疾奔。心脏以异常的频率鼓动,将滚烫的血Ye打进四肢百骸。在目睹这番惨状之前,他从来不知道恐惧能为一个人注入如此惊人的力量。理X已然烟消云散,强烈的求生本能占据了身T和心智,命令他远离危险、不停向前。
踏进第三节车厢的刹那,落入眼中的景致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JiNg神已被极度的恐惧侵蚀,产生了荒唐怪异的幻觉。狭长的空间不见一滴血红,而是被闪烁着微弱萤光的翠绿所浸染。混浊而粘稠的YeT泼洒在窗户、座椅及地面……就连头顶的天花板也无法逃过劫难,被象徵异界的sE彩彻底吞噬。
萤光绿的浊Ye散发出b鲜血更浓重的腥臭,昭示着这节车厢内部曾经历一场残暴nVe杀,只是被猎的对象并非人类,而是同样生於黑暗的不可名状之物。强大嗜血的怪物,将弱小的怪物扑倒在地,肢解、撕裂。浓稠的TYe四处飞溅,破碎的屍块散落一地……超乎想像的力量,无情而彻底的破坏,使他无法辨识Si去怪物的原形。虽然惨Si的牺牲者为非人之物,他的x中仍不由然地浮现些许同情和怜悯,不过,这份微弱的情绪,随即被浪cHa0般汹涌的恐惧所吞没。他不确定这场杀戮的凶手是否为追赶在後的泰迪熊,从屍块的断面来看,遇害的怪物并非为利器所伤,而是被非人的怪力生生撕裂。他只能断定,这辆列车上确实存在着X情凶残、力量强大的猎杀者。若是落入对方的魔掌,自己也将惨遭相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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