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空拿起钟离的钥匙开门进屋,再把他放在床上时,他已经半昏睡了。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从窗帘拉开的一条缝中跃入的疲软光线,横切着钟离的面庞。有辆车经过,黄色的车灯飞速略过,照亮了一瞬间他半眯眼的沉静面庞。钟离像说梦话般,轻轻低语空的名字,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那手柔软,瘦小,黯淡的光线下显得苍白,仿佛将一团棉花握于掌心。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与钟离的细长手指缠绕,分开,又仔细打转宽厚粗糙的掌心。空对着黑暗轻轻道歉,便躺在钟离身旁,乖巧地钻入充满酒气的炙热怀中,他的男友便展开双手,抱紧了男孩,同时也抱紧了自己不知情的可怜命运。

        这里远离市区喧嚣,浓厚的夜晚是静默的,昏暗的房间内,只有时钟滴滴答答流逝的声响。偶尔有车路过,一闪而逝的车灯照亮空茫然的眼睛,那金黄的眼眸湿润,像愧疚的泪水,又似乎是冷静下来的冷酷的水,思考以后该如何体面而完美于两人之间周旋,就像那些臭名远扬,却人人爱慕的芳心猎手。微弱月光从窄小缝隙照射在空的眼睛上,那是黑夜中唯一的闪亮,也是最显眼的破绽,仿佛有被猎手夺去芳心又抛弃,伤心欲绝的可怜人凝聚起黯淡的聚光灯,试图揭露投怀送抱下的瑰色谎言。

        寂静夜晚中,响起猫颇为凄凉的叫声,随后是垃圾桶翻倒的响声。很快,猫走了,叫声越来越远,同时带走了城市最后的喧嚣。钟离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时,他才从他的怀中挣脱,替他盖好被子,便离开了房屋。与此同时,手机突然再次响起铃声,他拿出手机,是迪卢克的来电。父亲仿佛在夜空中长出一对眼睛,窥探他们进屋,再到空出来。他终于接了电话,首先传来的,是迪卢克压抑怒气,又掩不住担忧的声音:“空,你去了哪儿,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抱歉,父亲,我有位同学喝醉了,我刚刚送他回家。”

        对方沉默了会儿,仿佛正通过空闪烁其词的只言片语中,看穿被刻意隐瞒的背叛。许久,迪卢克才再次开口,只是这次语气染上了些许阴冷,怒火变得猛烈:“……是钟离吗?”电话那头的呼吸在短暂的沉默间有些急促,似乎是期待空否认,但是他没有,他经过一番短促又不算激烈的心理斗争后,还是承认了。可并未承认,就在大约一小时前,他和钟离通过接吻和拥抱确认了关系。

        “……地址告诉我,在那儿等我,我去接你。”迪卢克的语气更加糟糕,低沉,他的愤怒让夜晚愈发深沉,月亮黯淡无光,潮湿微凉的夏末的风也变得冷酷,这时一盏路灯熄灭,风便跟随铺天盖地的黑暗压来。空缩了下脖子,不敢再激怒迪卢克,告诉他地址后,便乖乖在原地等待。过了一会儿,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来到楼下,接走了他。他们回家后,迪卢克便迫不及待把空按在沙发上,惩罚这不乖又叛逆的养子,又深又狠地教育他到半夜,直到男孩累得睡着,身上遍布红色的斑斑点点,肚子也鼓鼓的,装满父亲满是愤怒与妒火的精液。

        天边蒙蒙亮时,空在闹钟的催促下醒来了。尽管昨夜未消散的疲倦与困顿依旧缠绵着他,他也不得不起床,今天是上学日,容不得他贪恋睡眠。薄荷牙膏与冷水稍微清醒了空的脑袋,他吃下早餐,同迪卢克交换清晨崭新的鸡蛋和牛奶味的早安吻,便出发了。刚打开门,就看见等候多时的钟离——他的男朋友,站在门口等他开门。他含情脉脉的视线,比太阳更快闯入空的双目,照醒困倦。

        空没料到钟离会来接他,吓了一跳,霎时间,昨夜的回忆纷至沓来:厕所里酒气满溢的接吻,意料之外又合乎情理的背叛,寂静黑暗中相拥的二人,以及父亲燃起妒火的红眸。这一切足以构成使他胆颤的心虚。情人洞察的目光又即将探来,他抢先一步出门,在迪卢克看见钟离之前,空便关上了门,以免疑心继续增长。

        空拉着钟离慌忙走了,路过窗帘紧掩的窗前时,他心跳加快,好似那窗帘是一张透明的玻璃糖纸,轻而易举便能看见一帘之隔的奸情,然后父亲会眉头紧皱,以愤怒又痛苦的目光审问不忠贞的养子,而他的男友会提早知道,幸福、快乐的纯洁之爱,只不过是披在真相上的假象,背后早有一段违背道德的乱伦。下了楼道,空才放下心,他知道迪卢克得有些时间才会上班,道路也不相同,即便命运刻意制造意外让他们相遇,届时他们已快到学校,路遇同学与不想恋爱被父亲发现,是多么完美且天衣无缝的最佳谎言。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太阳还未彻底升起,天空将灰色人行道铺上层浅蓝色调。钟离只当空是害怕迟到,并不对他刚才突然的慌张质疑。早上的人很少,穿着西装上班的中年男人,背部佝偻散步的老人,还有两三个结伴上学的小孩,相继从他们身边经过。有几辆轿车驶过,被红路灯拦住,与对面星零的车辆面对面。这时空抬起头,看见钟离利落的下颚线,他的黑发保养得柔顺泛光,很有璃月人的特征,他问道:“钟离学长,为什么要来接我呢?”

        钟离若有所思半晌,投来疑惑视线反问空,是不希望他来接他吗?他出发前特意在网上查过,情侣间会希望对方为自己做什么事,学生间一同上下学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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