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年了,曼德宫里从未有过这样不得体的声音,这是前任君王定下的礼仪。所有进入曼德宫的人,一律轻声缓步。谁也没想到,这般精致造物,竟是前任君王赠与小公爵十岁的礼物。

        顾昀最放纵的少年时期,是在曼德瓷宫里度过的。倘若问这宫里这些老仆,便能打听一些宫廷旧事,比如王太子李丰进瓷宫,不小心拱窜了几下便遭到皇父的训斥,而最得宠的小爵爷顾昀却可以穿着白色刺绣晨袍,长袜在脚踝处耷拉着,踢踢趿趿从瓷宫这头跑到那头,到每个房间疯转一遍。

        再比如,年幼的公爵在夜里睡觉时,等最后一个廷臣走出门去,就立刻起身换上衣袍,通过后花园的小阶梯偷偷离开王宫。沈易勋爵总是在那里等他。他们会去歌剧院的深夜舞

        会,又或者是去郊区军营鬼混。这在前任国王那里是深恶痛绝的。国王很少允许顾昀离开瓷宫,总是教导他这里是唯一的安全地带。

        顾昀心知肚明少年时期王太子的嫉妒——只是李丰不知道,他嘴里那些皇室赠与的厚爱,或许也是一座漂亮的牢笼。迷人甜美的糖衣下,始终藏着致命的炮弹。

        “曼德宫前主人,为我这个客人泡杯茶吧。”

        李丰将女官手里正摆弄的茶罐抽离出来,用两个指头把茶器推到顾昀面前。语气仿佛让顾昀给自己倒杯茶,都像是封赏。

        周遭所有仆役都低头不语,女官不小心踩到了裙边。

        顾昀顿了一顿,随即解开了风衣内西服的纽扣,背靠皮质沙发,卷起袖子。“臣愿意为陛下效劳。”他说。

        当顾昀恭请李丰喝第一杯茶之后,东方的神奇树叶似乎温暖了最高权力代表者冰冻的心脏,茉莉花的清香使得话匣子打开了,皇帝陛下开始和他谈首都,谈他即将为提高臣民薪酬而作的某些改革,谈正在发生的宫廷琐事,谈他们孩提时期的时光。丝毫不提对方一切实权早已经转移到皇帝手中。

        坐在下首的顾昀附和着,像没有味觉,也没有嗅觉的患者,脸上挂着永不消逝的、毫无意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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