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捂着脸摇摇头,半死不活地靠在墙上。草原上狼一样的蛮族哪里懂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裴言解释不了,也不想解释。紊乱的心跳在默数下强行安定下来,绷断的理智回归原位,迟缓地浮起一件事:“——对了,这把剑你是从哪来的?皇帝的东西怎么在你手上?”

        裴言其实不算很多疑的性格,但偶尔也会以自己之心度别人之腹,尤其是在与薄辞雪有关的事情上。他自己对人怀着肮脏的心思,便觉别人也沾了点不清不楚。不巧叶赫真确实算不上一清二白,被裴言一语中的,免不得有些发慌,情急之下扯了有生之年第一个谎:“因为……因为我恨他!”

        “他当年发兵北上,一举灭了草原十八部,叶赫部更是被杀得所剩无几,我也差点死在他手底下。”叶赫真额角有些发汗,好在裴言没怎么注意。当年他过得跟奴隶差不多,叶赫部上下人人都能欺辱他,所以他倒不是恨这个,而是耿耿于怀当年的失落与不甘:“所以……所以我从黑市上买了这把剑,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当日之辱。”

        裴言知道叶赫真的事,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人大约永远不能将一件哀痛的事彻底放下,直到下一件更痛的事将其淹没为止。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叶赫真的肩,也不好劝慰什么,于是岔开了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拔营回北边?”

        “……开春吧。”

        叶赫真犹疑了一下,说道。他一统草原旧部,又亲自带兵帮裴言夺得大权,裴言该给的东西也都给了,是到该走的时候了。

        草原,牛羊,战马,子民,都在北地遥遥呼唤狼王的归来。只是叶赫真总感觉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嗯。”裴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草原不可一日无主,早点动身也好,免得下面生变。”

        叶赫真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裴兄大可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草原和贵邦就会是最亲密的盟友和伙伴。”

        裴言跟着轻笑了两声,和叶赫真击掌为誓。只是两人的笑声底下都怀着沉甸甸的心事,听着实在不怎么痛快。

        叶赫真最终没好意思把那把剑从裴言手里要回来。他隐隐约约有点预感,自己可能很快要对不起自己的好兄弟了。至于那把剑,就当成赔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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