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还太年轻,在掩饰真实喜恶这一方面青涩得可怕。他几乎是用咄咄逼人的语气问朱利安:“那是谁?”

        “杰弗里,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他们一家子都是毫不作伪的好人。要是没有他们毫无私心的付出,庄园早就荒废得不成样子啦。只可惜那场大流感连好人也不放过,他父母都是在那时候离开的——杰弗里现在也回庄园帮忙了,不过之前有好几年他都呆在北方。”

        “像他这样在这里帮忙的人很多吗?”

        “完全不。曾经这里的确有很多人,但现在这儿是个安静的地方。除了夏天我们从伦敦过来,其余时候只有杰弗里,南茜,老唐纳德,麦克唐恩太太和辛西娅保姆在这里打理了。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我在这里度过了我人生的头几年,那个时候杰弗里是我唯一一个能见到的同龄人。”

        察觉到朱利安其实是在委婉地回答自己藏在话语后的那些问题,科林不免有些脸红。但谁听到这主仆两人的交谈又能不生出疑虑呢?他们有天壤之别,相处得却像对关系亲厚的平民兄弟。

        “达芙妮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一定要见见她。她应该会成为,我想,本世纪最了不起的画家。”自吹自擂的话叫朱利安说来只显得浪漫可爱,“她是艺术上的天才,阿芙洛狄忒的奇迹。安格尔、席里科都会妒忌她的卓越才能。她的板球也打得比我好。至于妈妈,你已经见过了……”

        大概是因为住客寥寥无几,这栋巨大石砌艺术品的内部一大半房间和走廊都被封了起来,到处都盖着防尘布,过道高处的壁画和扇形拱顶的优雅花纹隐没在盘踞于头顶的黑暗里。朱利安一面大步走着,一面拉开所有他能看到的窗帘,打开百叶窗把阳光放进来。大束大束的浓醇阳光总算给室内的陈设注入了一些活力。工艺美术风格的手工羊毛壁毯、铜鎏金瓷器、石膏雕塑、青铜灯架和雕花桃花心木竖钟从沉睡中转醒,矜持冷淡地望着到访的来客。

        “希望你不会觉得太沉闷,”朱利安仰头看着壁炉上的那些大理石石刻时却这么说,“晚上可能是有点难熬,不过白天大多数时候我们不必呆在室内。在这里你完全不用拘束,想放爵士乐也请随意。”

        “哦,我当然不会……”

        科林没想到朱利安会用“沉闷”这样的词形容这些家族往日荣光的见证。而且他能感觉到朱利安为自己展示这些并不是出于某种骄傲,而仅仅是在履行东道主的基本职责。他又联想到在校时朱利安在家庭这个话题上的缄默;另外在介绍家庭成员的时候,他也没有提及自己的任何一位男性亲属。谨慎起见,科林收敛了脸上的欣赏神情。

        “这将是你的房间。”来到二楼走廊,朱利安推开了最南侧的一扇门。“我猜麦克唐恩太太已经把之前那张地毯换掉了,现在它应该没那么糟糕。这里的光线是最好的。杰弗里把你的箱子放在了——我看看——哦,它在那儿,床脚那边。他一向毛手毛脚,还请你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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