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在努力驶上正轨,朱利安却逐渐发现他愈发难以对自己正做的事打起精神。他一度将其归咎于自己的“大病”初愈和越来越寒冷的气候。终于在某一天,他在圣阿尔达特街的自行车车流中突然而然又无可奈何地停住脚步,左右环顾一周,觉得这一切——长袍,草坪,建筑,雕塑,铜台上的铭文,大教堂的彩窗,图书馆书架高处的古老羊皮卷——不过是煞有介事,装模作样。而他自己也在装模作样,一直都不肯承认那些他曾经由衷欣赏甚至痴迷的东西已经对他失去了吸引力。

        春季学期开始后,他越来越少地出现在正午之后的课堂上,辩论席和集会厅里也没了他的踪影。他原来的朋友们对他的表现感到不可思议,后来又有些微妙的幸灾乐祸。

        “正派人士”中的一员,朱利安的表亲乔.泰勒斯,曾因此上门找他谈过一次。然而由于朱利安到底还是在截止日期前提交了所有的课程论文,日常行为上的差池也没有出格到惊动学监的程度,总体来说远称不上是堕落,于是这场谈话难免缺乏了一些合适的着力点。他隐晦地在话语中表露了失望,但朱利安无动于衷。

        门被来客关在身后,朱利安转身打开了飘窗。望着方庭正中盛开着的樱花,他意识到某种东西结束在了自己手里。他不敢肯定这就是他期待的,但他的确在此刻呼吸到了一些新鲜空气。当天晚上,他总算成功把那封用了大半年才写好的给艾伯特的信寄了出去。

        朱利安通过窗户看到的新景象中包括历史系生丹尼尔.杜伊和修读自然科学的休.蒙特古。他们在考利的一家酒馆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这一高一矮的两人正坐在吧台前,以精神分析的视角探讨喝蛋奶酒后易发作隔肌痉挛的人是否较常人更具有乱.伦倾向。朱利安听完了全程,为他们买了单,这以后他就和他们就一起出入各个地方了。

        高个子的丹尼尔毕业于汉普郡一所著名的公立学校,做派恰巧是牛津生当中比较典型的一种。他对威权不屑一顾,却又比愤世嫉俗者多了不少功利主义色彩,因此断然无心于学术;喜欢把联合会的托利们*形容为一群患有严重瘤胃积食的老病牛,又嫌雄辩的左.派太过吵闹,“无法忍受与其同处于一片屋檐之下”。休则跟他完全不同。他是个“会向科学真理妥协的唯美主义者”,关心电影和当代诗歌。他们各自有一大群异教徒朋友,偶尔聚在一起讲黄色笑话。

        朱利安无意识地闯入这个游离在主流之外且结构松散的团体,倒显得是个性最平凡的那个。他享受与这群人相处的时光——在他们面前,他的疲于应付不再那么像是不坦诚,逃避问题和其余违背他过去所奉准则的做法也能得到宽谅。

        “我有病。症结在于我的家人。”他曾半开玩笑地对他们说。

        “啊,”休与丹尼尔对视一眼,说,“蛋奶酒也会让你不停地打嗝吗?”

        最终他们和一支正在训练的赛艇队同时到达了村庄的码头。朱利安循着吵闹声回头,一个队员被其他人联合起来扔进了河里,而那人把离他最近的几个人也拽了下去。

        似乎是水花的缘故,浮出水面朝朱利安看来的某一双眼睛居然是纯金色的。

        “快走!”丹尼尔低声说,“穆雷也在,就在他们的艇库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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