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身边传来有些踌躇的声音,空吓得停下检查的动作,“冒昧问一下,若是我没有认错,你是一年级的空·莱艮芬德吧?”

        “啊,是的……”空惊魂未定地扭头,望向声音来源,他太急于忙自己的事,没注意到身边有人,他像被自己忽视的幽灵,终于忍不住提醒他的存在。潮湿的风突然吹来,吹动他披在肩膀,疲倦地折射路灯光泽,微微黏湿的黑发,昏暗朦胧的雨夜下,使他更像位苍白而俊郎的幽灵——哪怕是怕鬼之人也要惋惜英年早逝——若不是他身着和空相同的校服,他不似学生会有的沉稳,富有性感磁性的声音,只会令他以为是哪里刚刚下班,前来避雨的教授。他平静沉寂的金珀色眼眸,就像从前空看过的每一次静谧夜空,携带数以万计的星辰,穿透他湿冷的身体,安抚喋喋不休的焦躁灵魂,比千言万语更为奏效。空情不自禁看入了迷。

        “失礼了,我不是有意吓你。我是三年级的钟离。”

        空听说过他,是从璃月转学到蒙德的人,同学间有时谈起这位几乎科科满分的神秘人物,尤其是历史。他的名字也经常光顾成绩榜第一,只是钟离平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低调的犹如只活在校园流传的校园怪谈,很多人,包括空,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听说名字。空对钟离也只怀有微小的好奇,除此之外,别无想法,便礼貌地朝他莞尔一笑,点点头。

        雨水喧哗的声音再次覆盖而上,沉默的潮水淹没二人之间。一辆亮着灯的公交车哐哐铛铛停下,带走一批身形模糊的人们。有只湿漉漉的野猫跳上来,极速抖动身躯甩干净身上的水,随后旁若无人地舔爪子,空喜欢猫,也知道野猫天生警惕性强,便不做打扰,只是满心欢喜地望着它舔毛。接着第二辆,第三辆公交车陆陆续续赶来,候车亭的人与公交牌上的班次越来越少,末班车即将到来。直到只剩下空,钟离和猫,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仿若一尊磐石。

        “你也没有零钱打车吗?”空好奇地问。

        “啊,大概是吧。”钟离转头,空仍然像端详有趣的事物一样,兴致勃勃地观察野猫,怎会注意到凝望他的目光,是那样专注,就像倾听自己的心跳与喃喃低语的心声,又跃动着难以察觉的深情的火,嘴上却含糊不清地答道,空有些许疑惑,但不打算多问。他看猫,他看他,短暂的对话结束,缄默再一次回归。雨声渐渐远去,野猫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抓住机会跳下站台,瘦削灵巧的身体与黑夜融为一体,仿佛黑暗的使者重新投入影子的怀抱,空猜它是位着急赶回家为孩子觅食的母亲。街上慢慢多了些许没有撑伞的行人,和一辆辆小轿车擦肩而过,沿街伫立的店铺,巨大的LED广告牌,照亮他们濡湿的头发和短袖体恤。夜空撕开乌云一角,为幕布后悄悄升起的皎白月亮展露舞台。候车亭天花板的边缘断断续续滴下来的水珠,贯穿空和钟离之间。

        夜风持续吹来,吹到空湿漉漉的狼狈身上,冰冷刺骨的水仿佛渗透进皮肤,附着骨头,而风从毛孔灌入,风的助力使他感到更加寒冷,他抱着书包冷得直发抖,牙齿不停打颤,然后打了个喷嚏,瘦小的身体无助地蜷缩一团,意图锁住体内为数不多的热度,抖动着肌肉产生热意。身旁的钟离递来自己的校服外套,空转过头,对上他充满关切的眼,他说:“冷的话就穿上吧,着凉就不好了。”空感激地笑起来道谢,他从未如此想拥抱一个素昧平生的好心人,便犹如即将沉入大海这座坟墓的将死之人,抓住浮木般急不可耐地穿上,他得救了似得,如释重负地叹口气,钟离残留在外套上温热的体温,像宽阔的手臂拥抱他瘦削的身体,互相依偎取暖。有了薄外套的阻隔,空慢慢停下了颤抖。

        “雨停了呢。”空抬头望向乌云渐渐退散,一片寂静浓重的夜空。

        “是啊。”钟离惋惜般,轻轻叹息,他也抬头,和空看向同一片天空。谁也没说话,他们的话题总是那么简短,不如缄默来的多。雨水蒸发腾升的热气,让四周像裹进了一个膨胀的气球闷热。两人相继无言地坐在原处,像被掏空了五脏六腑,清醒地接受夜空、天鹅羽毛般的弯月、雨后潮湿的气息、闷热的夏季晚风与不可言喻的静谧,填满他们空洞的身躯,做成新的五脏六腑,生命融进永恒的天地与自然。有一辆公交车驶入,停驻了会儿,见无人上车,便开走了。这时空说:“太晚了,我怕父亲担心。”便想将外套脱下来还给钟离,他拒绝了外套的归还,并表示可以下次再还他,空再次道谢,背起书包站起来,离开了候车亭。直到男孩的身影彻底融入人潮,淹没至再也看不见他漂亮的金发,钟离仍然像被钉在石板凳上,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仿若束缚于此的幽灵。

        空才叩了一下门,门便火急火燎地打开了,迪卢克着急地神色挥之不去,见他淋得满身狼狈,慌忙拉着他进屋,用柔软干净的干毛巾不停擦拭他的头发和脸蛋,并催促他洗澡换衣,空缠住迪卢克交换一个潮湿的吻,才抱着他提前准备好的睡衣前往浴室。迪卢克拿起他扔在沙发上的外套,过于宽大到可以遮住男孩臀部的外套,显然不是空自己的,他脸色微变,但没说什么,把沾满雨水的外套扔进洗衣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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